【策舟】风何往

*除夕大逃猜的稿子,解禁了发!没想到吧我还是将进酒.jpg

*BGM:鸿雁山长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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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泽川半夜醒来,没有在身边摸到属于萧驰野体温。


日子虽已临近开春,却还不见转暖,晚上人钻进衾被后就不愿再出来。沈泽川眯着眼望了望窗外,看天色估摸着才到寅时,他困倦地在被子里滚了一圈,片刻后还是翻身下了榻,出去前顺手拎了萧驰野挂在门边的氅衣。


近几日天气很好,夜里天上没什么云,月色如水一般浇下来,在院子里淌了一地,即使没有点灯也能很清晰地看见周遭的景致,但那件快比沈泽川整个人还高的氅衣被团着抱在怀里挡了视线,沈泽川差点没发现萧驰野就坐在檐廊下望着院子出神。


“夜里凉,出来怎么不多穿些?”


沈泽川抖开氅衣替他披上,萧驰野回过神,偏头握住了那段雪白的腕子,又把沈泽川一并拢了进来。他不说话,沈泽川便也不过问,只是贴着他手臂无声地陪着他。


这个时节不怎么听得见虫鸣,空旷的庭院太安静,反倒让萧驰野从方才的思绪里跳出来。他呼出一口热气,看着白雾在面前升腾而起,终于低声道:“兰舟。”


离北的风吹不进阒都的夜晚,却入了某只狼崽的黑甜乡。


“我梦到他们了。”


那夜萧驰野没有多言,但沈泽川枕着他的胸膛,在他的心跳里说,我与你一起回去。


元月伊始,新帝即位,那一日的新阳席卷了这片大地上的沉郁之气,大靖踩着前朝的血与尸骨获得新生。但疗愈沉疴的过程总是繁琐而冗长的,沈泽川登基后一直忙到了月末,才终于匀出些许闲暇时间去兑换前些日子向萧驰野许下的承诺。


他们没有坐马车,也不带随从,只两个人回到了这片鸿雁山下的土地。


自大漠里最后一场战争传回捷报已过了一月有余,那之后猛随着萧驰野一直待在了阒都,此次北行终于逃出囚笼,在鸿雁山的呼唤里振翅而去,比地上的两道人影飞得更快,在回到离北地界时箭一般俯冲下来,展开的双翼撕破长空,在草野上压出风的痕迹。


先前沈泽川来谈互市与借道的事,当时正值战时,萧驰野要跟着辎重队东奔西走,沈泽川也没在交战地待太久,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大境。萧驰野带着他回离北王府,陆亦栀也在,她向来喜欢这个“弟媳”,上回在茨州一别后两人只在百官宴上远远见过一次,私底下再没机会碰过面,此时萧驰野把人带回了府上,陆亦栀欢喜得紧,高高兴兴地给沈泽川备了许多离北的糕点,叫他吃不完还能带回阒都。


许是受小时候经历的影响,萧驰野在陆亦栀面前总有些孩童心性,见大嫂把好吃的都往沈泽川面前堆,在一旁问:“没我的吗?”


陆亦栀柔声朝他笑道:“待兰舟吃完再分给你。”


小时候有好吃的陆亦栀常常先念着他,此时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,萧驰野开始不满地哼哼唧唧。


沈泽川掰了一小块点心,趁陆亦栀转身的时候偷偷塞进了他嘴里。


第二天不用赶早,沈泽川偷了闲,一直睡过了卯时才起,刚醒来时迷瞪着眼,等萧驰野帮他梳好了发才注意到鬓边被编了一条小辫,缠到发尾处坠了一颗赤红的玛瑙珠子。沈泽川觉着有趣,将那颗珠子捏在指尖把玩,问他:“新磨的么?”


“嗯,前些日子新得了些玉料,这颗若是做成耳坠有些大了。”萧驰野勾着刚编好的辫子拨到沈泽川耳后,露出他右耳的玉珠——今日戴的也是红色,坠在乌发间,与发尾那颗相互映着,萧驰野满意地点点头,“好看。”


沈泽川便笑,抬手搭着萧驰野的后脑勺,将人拉下来啄他的唇角,半眯的含情眼勾着露骨的引诱,很快被萧驰野反客为主,吻得眼角脖颈都漫起红潮,耳垂下的玉珠像攒不住的一滴血。



直到下午两人才出了门,萧驰野没说要去哪儿,沈泽川只纵着风踏霜衣跟着。他们从大境出发,一路向鸿雁山去,在冬日的暖阳里穿过草野,最终停在了鸿雁山脚下的一座石碑前。那石碑与萧驰野曾见过的没什么区别,但走近了再瞧,能发现石碑上的名字已然换了新的。


萧驰野听到身后传来踏上石阶的脚步声,他凝视着面前的石碑,把萧方旭曾经说过的话都一一说与沈泽川听。


“这上面的都是不会再回来的离北铁骑。”他的指腹拂过一道道新刻下的痕迹,最后停留在石碑的最中央,那里的石面还是光滑的,“从前老爹带我来的时候,我说将来我要刻在这,他却说那是他的位置。”


“我让给他。”


萧驰野似乎笑了一下,但转过身时,沈泽川没有在他脸上看见笑容。


这座石碑长久地立在此处,背负过埋没离北的风雪,也沐浴过鸿雁山上喷薄而出的日光,它是离北最忠诚的见证者,温柔地承载着每一代铁骑的记忆,叫他们在离北的庇护里长眠。


萧方旭死后被送回大境,与发妻合葬在一处。一切都尘埃落定后,他的名字本该与其他战死的将士一同铭刻在石碑上,但在那个几乎将离北彻底击垮的昏黑雪夜里,是萧驰野奔袭数十里将自己的父亲带了回来。


萧既明同他说,阿野,爹的名字该由你亲手刻上去。


离北的狼崽曾无数次仰望过父亲的后背,他不断追逐,祈盼着某一日能与那道高大的身影并肩,可直到父亲沉眠在黄沙之中,他才真正地背负起成为狼王需要承担的重任。


这样的代价太深刻,和着风雪、鲜血还有不甘的泪,最终化为左肩上的那道疤痕,让萧驰野永永远远地记住它。


沈泽川静静地立在他身侧,听他说幼时被爹娘带去原野上的草坡,和大哥从顶上滑下来比谁能更快地到达坡底,最后一起落进老爹的怀抱;说第一次在射箭比赛里取得了优胜,结束后没有获得老爹的夸奖,可晚上他的桌上却多了碗热鲜奶;说老爹趁着两个儿子还小,总爱把他们挨个往天上抛,但欺负完会把他们放在肩头,他坐在父亲的肩上,见过第一缕照耀在草野上的晨光。沈泽川起初以为萧驰野是陷入了回忆自言自语,后来才意识到,或许他是在把这些从未向父亲言明的话附在了刃口,一槌一槌凿进父亲名字的笔画里,讲给天边那颗会永远守望他的星星。


到后来,萧驰野的声音渐渐沉下去,槌凿也不再叮叮当当地敲,有风从身旁呼啸而过,萧驰野拿起带来的马上行,壶口轻轻碰在刚刚刻下的名字上。


“离北铁骑大捷,却没来得及和你大醉一场,现在补上。”

“大哥只让我带了一壶,只能委屈你少喝几口了。”


烈酒顺着喉咙一路烧进胃里,萧驰野咽下适才翻涌的情绪,将剩下的酒尽数倒在了石碑前。


离北的天空似乎总是很低的,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天上绵软的云,沈泽川抬起头,看见鸿雁山山巅未化的积雪。他沉吟片刻,很轻地哼唱起来——不算熟练,甚至有几个不在调上的音,萧驰野怔了怔,听出他哼的是很久以前自己哄沈泽川睡觉时哼过的鸿雁山长调。


萧驰野下意识接上,带着他一同哼唱,长调里萧驰野偏头与沈泽川长久地对视,在余韵里紧紧握住了他的手。


兰舟,跟我去跑马吗?

好。


他们策马自鸿雁山脚下驰骋而去,两道身影逐渐淹没在无尽草浪中,衣袂翻飞间猎猎作响,萧驰野忽然听见有谁远远地唤他一声阿野。


他回过头,只见斜阳映着石碑,鸿雁山的浩荡长风卷过草野,像在同他歌唱最悠扬的长调。



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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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GM鸿雁山长调是广播剧版本的,猫耳上有,网易云上有电台单曲版,其他音乐软件不怎么用不太清楚也可以试着搜一下!本身也是很好听的曲子希望大家都可以找来边听边看,很有感觉!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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